“昨天刚到霍尔果斯，睡了一觉封城了。”因突发疫情滞留当地，游客刘玉茹有些无奈。

她自驾出游已有数天，到霍尔果斯只是偶然。作为影视明星曾经的“避税天堂”，这里算不上旅游胜地，刘玉茹驾车恰巧途经此地，本打算过个夜再出发。

但10月3日凌晨4点，刘玉茹刚睡醒，就发现当地“不让走了”。到6点多，她发现所有店铺都关了，游客不得外出，只能待在酒店。

当天，新疆伊犁州霍尔果斯市在三天一次的常规核酸检测中，发现2人核酸检测结果呈阳性，后被诊断为新冠无症状感染者。此后，感染者总数增至5例，分别来自霍尔果斯市和与之毗邻的新疆生产建设兵团第四师可克达拉市。

受此突发疫情影响，当地公路、火车、来往航班陆续中断，在伊犁州的游客也暂时无法离开，只能留在当地，等待安排返程。

2021年的国庆黄金周本就是全年最后一个出行旺季，加上受此前夏季多地散发疫情影响，不少人更是早都憋着股劲儿，就等十一长假好好玩一场。据文化和旅游部数据中心测算，国庆黄金周期间，全国国内旅游出游总数多达5.15亿人次。

不过，当长假遭遇突如其来的疫情，出行计划只能无奈中断。为配合防疫工作，一些游客的“黄金周”也因此变成了“隔离周”。

一觉醒来撞上疫情

受9月中下旬福建莆田、黑龙江哈尔滨等地局部暴发本土疫情影响，且假期人员流动大，易在景点聚集，为防范疫情，全国多地都提前发布了非必要不出省、非必要不离市的倡议。深圳卫健委“出去玩记得多带几件衣服，7天后指不定在哪隔离”的提示语，也因幽默、接地气而迅速出圈。

但游客王毛毛万万没想到，这一出圈提醒，竟会有一天在自己身上应验。

王毛毛也是黄金周期间，因突发疫情而滞留霍尔果斯的游客之一。

10月3日上午10点，刚睡醒的她拉开窗帘，发现路上一辆车、一个人也没有。但那时，她并没觉得有什么异常，还和男朋友吐槽说，霍尔果斯人太少了。因为她之前查过，那里地广人稀，常住人口不足9万人，尤到秋冬季节，城里难见攒动的人流。

但当他们收拾行李准备离开酒店时，却被前台工作人员拦了下来，并被告知受疫情影响，暂不能离开。他们这才反应过来，为什么路上没有行人。

出来旅游前，王毛毛并不准备在霍尔果斯玩什么，仅打算在口岸免税店买点免税品当礼物，但去了才发现那里并未开放。按计划，他们本该在当天从霍尔果斯出发，途经赛里木湖，抵达克拉玛依，但如今只能留在酒店，等待后续通知。

虽然酒店方面一直未明确后续是否要隔离、做核酸等，但由于不能走出房间，王毛毛和男友实际上处于“被隔离”的状态。大半天后，他们开始担心吃饭问题。

或受疫情管制影响，他们滞留的酒店不再供应餐食，并称买不到菜，只有米，需等待统一安排。当天午饭，王毛毛和男友只能靠自带的储备干粮和牛肉干充饥，希望“能靠它撑到有饭的那一刻”。

不少同样被困霍尔果斯其他酒店的游客也有类似遭遇。有人在滞留游客群里晒出前一天的热辣火锅，调侃是“最后的晚餐”，也有人庆幸说，幸亏前日中午吃得好。

王毛毛也在群里发了一张酒店窗外的风景照，低矮的楼群背后有着高耸的雪山。她自嘲反正也没东西吃，只能“看雪山管饱”。

好在当晚8点多，晚餐终于到位。“米饭很香，菜的味道也不错。”王毛毛说，相信政府能够妥善安排。但也有群友还没吃上饭，有人推测，可能是突发疫情导致食材紧缺，加上餐食运抵酒店后还要消毒，导致不同酒店送餐时间或有延迟。

不过，比起吃饭问题，更多滞留游客更关心何时能离开当地。受疫情影响，公路、火车、来往航班陆续暂停，伊犁州疫情防控指挥部也在当天夜间回应媒体称，按照相关要求，在伊旅游的游客暂时无法离开。

要不要做核酸检测，要不要就地隔离14天等问题的答案，是王毛毛等人那时最迫切获得的信息。但有游客致电当地卫生站询问，却“只有三个字：‘等通知’”。

好在，王毛毛的情况略显明朗，她所在的酒店于10月4日凌晨，陆续组织滞留游客进行核酸检测。尽管工作人员未能回应能否“测完就走”，但也算得上是迈出一小步了。

2021年10月4日，新疆伊犁哈萨克自治州霍尔果斯市人民政府新闻办公室召开疫情防控新闻发布会。

“这下更睡不着了。”王毛毛赶忙给乌鲁木齐一家酒店打电话，对方说不接待伊犁州过去的，但她还是决定，“不管那么多，先离开霍尔果斯疫情发源地再说”，不管最终到哪，只要不给当地增加负担就行。

4日凌晨5点左右，完成核酸检测的游客们陆续从酒店离开。有人一度被堵在边检站，要社区开证明才能放行，也有人发现某立交桥封堵，随后又放行，还有人被堵在高速路上，被群友提醒：“火熄了，不要浪费油”。王毛毛和男友也驾车驶往乌鲁木齐地窝堡机场，希望能等到返程的航班。

“既来之则安之”

几乎与此同时，游客可宁则被堵在伊宁市附近一条不知名的公路上。

为了好好享受十一长假，她和两个朋友特意提前请假，错峰出游。10月3日本是这场旅行的最后一天，中午12时许，一行三人驾车从伊犁州首府伊宁出发，准备前往乌鲁木齐乘机回家。

但路越开越堵，他们便想掉头重返伊宁。可受疫情影响，伊宁的航班、火车都大面积停运，高速公路也无法通行，工作人员建议车辆往乌鲁木齐方向去，可宁只好再次掉头。

开出40公里后，可宁发现高速路完全堵死，“前前后后有很多车，也看不到个头。”直到后来有警察指挥他们开上附近省道，拥堵才有所缓解。

据对方介绍，拥堵或与前面在做检查有关。可宁不知道是核酸检测还是其他什么检查，只感觉放行速度非常慢，这让她有些焦虑。

时间是可宁最担心的问题。请假出游前，她从没想过自己会遭遇疫情，被堵在回家路上，甚至有可能在当地隔离。她并非不愿配合防疫工作，只是希望能早一点回家，不要在当地滞留太久。“因为我们毕竟是从外地过来的嘛，还要工作，也不能在当地隔离个14天或21天，那等回去都别上班了。”

伴随着疫情带来的严重拥堵和种种不确定性，他们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前行。

一路上，食物并不好买。可宁本想买些泡面，但发现高速服务区“比较管饱的食物都没有，只有薯片啥的”，她只好先买一些水备着。

次日下午，他们仍被堵在回家路上，但过了检查站，就能进入乌鲁木齐。只是检查速度依然很慢，大概每十分钟会放行一次，车子能前进十几米，车队还望不到头。可宁估计，要等到晚上才能通行了，之后再考虑能否买到返程机票的问题。

相比之下，同样滞留在高速路上的木木就幸运得多了。

由于黄金周期间曾自驾途经伊犁州，周边地区要么不得入内，要么需就地隔离14天，加上后来公路两头陆续被封，10月3日中午，木木一行人滞留在喀什附近的一个高速服务区，进退不得。

“既来之，则安之。”抱着这种想法，木木等人在两辆越野车间搭起了帐篷，支起了桌子，“就地搭天幕，喝茶聊天”。等待中，附近村庄的当地人拉他们到自家果园里摘葡萄，还带他们到附近商店补充了啤酒、零食等物资。

赶上同行的一位小伙伴当天过生日，他们干脆点起外卖，地址填上某服务区“两个越野车之间的帐篷”，没等多久，一个双层草莓蛋糕就送上了餐桌。啤酒、葡萄、零食、蛋糕，完全看不出一行人受困的窘迫，反而像一场公路旁的露营。

不过，这份表面的悠然自得背后，仍难掩撞上突发疫情的不安和焦虑。当晚10点多，木木一行人不愿再等，连夜驶往甘肃，希望能就此顺利踏上归途。

有人顺利撤离，也有人留下远程办公

黄金周首日，因为赛里木湖堵车封路，游客王小庄等一行五人不得不前往霍尔果斯留宿。没想到，这无意的留宿，把他们推到了受困的边缘。

和很多人一样，为错峰出游，王小庄等人提前请假，9月24日就早早启程，开始自驾游。留宿霍尔果斯时，他们已完成了大部分行程。按照计划，他们应在2日下午到天山游玩，归还租赁的汽车，休整之后于3日乘机回家。

但10月2日，霍尔果斯新增感染者前，他们就在高速路上被拦住检查。得知曾到过霍尔果斯，警察把他们引到一个集中医学观察点，一行五人不仅做了核酸检测，还有工作人员事无巨细地询问行程，且“问得特别仔细，他会调你所有的记录，一条条核对行程轨迹”，全程足有两小时。

问及为什么会有这场检查，工作人员解释说，当地防疫本就严格，加上霍尔果斯有口岸，导致大数据中心可能记录了王小庄等人的信息。

经过一番沟通，对方要求王小庄留下来，到隔离酒店再次检测核酸，其他同行四人则正常放行。对方还承诺会在次日下午6点派机场大巴送他到机场，这样不耽误晚上9点的回程航班。

为配合防疫工作，天山之行就此取消。王小庄也没了别的念头，只期盼完成隔离后，能顺利回家。隔离期间，他又做了3次核酸检测，还喝了两袋酒店发的中药液。

2021年10月7日，滞留在伊犁的外省游客准备驾车返回。

时间很快来到了3日下午，王小庄即将被送往机场。那时，网络上已有不少霍尔果斯可能出现疫情的推测，这让王小庄有些不安。他既想尽快听到官方通知，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又怕通知一出，自己就走不了了。

傍晚接近七点半，王小庄终于赶到机场，不知为什么，值机大厅黑黝黝的，只有航司的牌子亮着。数分钟后，就见央视新闻发布了霍尔果斯新增2例无症状感染者的消息。“幸亏赶在了官宣之前（到机场），要不然估计我就出不来了。”4日清晨，王小庄和妻子乘机回到东北老家。

但这场旅行的影响似乎还没有结束。一位同行人员的好友给他发来了排查伊犁来返人员的通知，并让他不要参加自己的婚礼。另一位同行者则接到公安局的电话，要求排查行程轨迹。王小庄的妻子也在4日下午发现有乌鲁木齐方面的未接电话。未来如何，犹未可知。

截至发稿前，当地已连续数日未见新增本土病例，仅有1名确诊病例和4例无症状感染者，分别来自伊犁州霍尔果斯市和新疆生产建设兵团第四师可克达拉市62团。其中，霍尔果斯市已启动四轮全员核酸检测工作，前三轮结果除已通报的一例阳性外，其余均为阴性。

因疫情滞留当地的游客也陆续踏上回家的路。根据要求，10月7日起，只要是48小时内两次核酸检测正常，14天之内无霍尔果斯市和新疆生产建设兵团第四师62团旅居史的外省滞留旅客，均可乘坐飞机或自驾车辆离开伊犁。

据了解，伊犁州疫情防控工作指挥部再次协调了伊宁机场直飞成都、郑州、重庆、西安、兰州、北京等地的9架次航班，并协调铁路方面尽快开通离伊车次。截至发稿前，已有超过1000名滞留游客顺利离开。

黄金周结束后，仍滞留在当地的游客也想方设法恢复正常生活。有媒体报道称，一名滞留在伊宁市的旅客因担心耽误工作，就在当地买了一台二手笔记本电脑，在隔离酒店远程办公。

对此，伊犁州疫情防控部门公开表示，正在积极协调宾馆酒店以及民宿，解决滞留旅客的生活问题，后续将陆续安排滞留游客有序离开。

（文中受访者均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