纽约州州长科莫: 从抗疫英雄到弹劾边缘
2021/09/05 | 作者 徐亦凡 | 收藏本文
当了十年纽约州州长,安德鲁·科莫(Andrew Cuomo)的政途似乎要到头了。
当地时间8月10日,丑闻缠身的科莫宣布辞职,辞呈将在14天后生效。副州长、民主党人凯西·霍舒尔将会接替他,成为纽约州历史上第一位女性州长。
自去年年底爆发的一系列性骚扰指控,终于在今年8月初酿成巨大风暴——纽约州总检察长办公室发布了一份长达165页的报告,证实科莫曾性骚扰11位女性,该报告还指控称,科莫“制造了对女性不利的工作环境”。
紧随这份报告而来的是针对科莫各项不当行为的弹劾调查。而遭到骚扰的11位女性中,目前已有一人正式向警方提出刑事报案,她曾在科莫政府担任行政助理。
此前包括总统拜登、众议长佩洛西等人在内,民主党高层纷纷割席要求其辞职,63%的纽约州选民也支持科莫离任。随着被贴上性骚扰惯犯标签,曾经的明星州长科莫的面目也变得处处可憎,人们对他的形容词变成了不尊重女性、作风专横、霸凌下属、没有朋友、热爱作秀……一夜之间,他似乎被民主党抛弃了。
曾猛批特朗普的厌女行为
“独立调查发现,科莫州长骚扰了多名女性,其中多人是年轻女性。科莫对她们有过不必要的抚摸、亲吻、拥抱,且发表过不恰当言论。”纽约州总检察长莱蒂西亚·詹姆斯在新闻发布会上说,“我相信这些女性”。
科莫在一个提前录制的视频中回应称,“我从来没有不恰当地触碰任何人或做出不恰当的性挑逗。我今年63岁,我的整个成年生活都在公众视野中度过”,并否认了调查报告中大部分结论。
然而,这一回应显然避重就轻——针对科莫的大多数性骚扰指控都发生在私密场所,如电梯、办公室,这些地方并不在公众视野中。
除了声称“事实与(报告中)描绘的大相径庭”,科莫还暗示这是一份“具有政治动机”的报告,即总检察长詹姆斯或将成为他第四次竞选州长时的竞争对手。但此次性骚扰问题调查的肇始却是由科莫本人授权的,让詹姆斯监督外部律师牵头进行独立调查。
科莫还在纽约州长网站发布了一份长达85页的声明,其中绝大部分为照片展示:一些是科莫本人与他人拥抱或亲吻的照片,他意图证明自己素来如此,并无性骚扰意图;另一些则试图将奥巴马、拜登、小布什、希拉里等两党大佬也拉下水,因为这些人在照片中也与他人拥抱或者亲吻面颊。
即便在压力下宣布辞职,科莫仍坚决否认指控。他在电视转播的记者会上说,他的某些行为包括拥抱、亲吻、唤女性“甜心”和拙劣的“玩笑话”,可能会令一些女性感到不舒服。“我从不认为自己逾越了界线,但是我没意识到这道界线已被重新划定。世代和文化转变了而我却没有充分理解这点。”
只不过,这种自证清白的方式远没有另一个事实来得有冲击力——科莫在2019年签署了防性骚扰一揽子计划使之成为法律,要求雇主们进行预防性骚扰培训,但他本人仅参与过一次培训,且州长办公室主任斯蒂芬妮·本顿作证称,该培训记录由她代为签署。
一直以来,科莫都声称自己是女权支持者,倡导对“性骚扰”零容忍。担任州长期间,他曾在多个场合公开表示,反对性骚扰和不当行为,并言辞激烈地批评对性骚扰保持沉默的共和党人。
由于前总统特朗普针对女性发表过诸多不尊重言论,而被科莫评价为“恶心”,“这不该是对待女性的方式,也不该是谈论女性的方式”。
当特朗普对在#MeToo运动中站出来的女性嗤之以鼻时,科莫宣称,“当特朗普嘲笑那些勇敢抵抗性骚扰的强大女性时,纽约州会通过最严厉的性骚扰立法,将社会(对性骚扰)的厌恶转化为变革,纽约永远走在前面。”
曾怒批特朗普的人如今却深陷性丑闻,特朗普8月5日谈及此事时称,科莫遇到了真正的问题,称其“发现自己处在一个有趣的境地”。
“英雄州长”人设的崩塌
除了立法打击性骚扰,科莫的诸多政策让他看起来都是一个标准的自由派。比如推进同性婚姻合法化、扩大医疗补助范围、提高最低工资标准、通过生殖健康法案等等,这些举措使他在纽约这样的深蓝州广受民众欢迎。
但可能如他在女性权利领域的主张一样,批评人士称,科莫通过的一些政策或法案已经拖延许久,直到他确定自己可以从中得到回报才会推进。
显然,科莫痴迷于在公众面前的人设塑造。美国疫情暴发初期,科莫一度是特朗普消极抗疫的最佳对比模板——这位纽约州州长每天开疫情发布会,公布感染数据、倡导防疫举措、隔空批评前总统抗疫不力、为本州民众争取医疗物资。
这的确在很大程度上缓解了纽约州民众的恐慌情绪。而他在美国有线电视新闻网(CNN)的节目中与主持人兼弟弟克里斯·科莫争相讨母亲欢心的俏皮话,又让这对公众人物兄弟狠狠博了一把好感。
科莫还顺道出版了一本《美国危机》,谈论在疫情中如何展现出领导力,并痛斥特朗普政府的糟糕应对。很快,国际艾美奖为他颁奖,嘉奖他“娴熟地利用电视媒体传递信息,让人们从慌乱中平静下来”。
一时间,科莫风头无两,支持率高达66%。他不仅仅是纽约州州长,而且是极富公信力、令人心安的“美国州长”。
如果故事到此为止,科莫并无什么可诟病之处。但在屏幕之外,他更关心的是收视率。每当发布会结束,他会立即询问助手,哪些媒体做了直播、分别在什么时间切断等等。
科莫的抗疫事迹也很快被曝出丑闻,纽约州涉嫌瞒报养老院死亡人数。根据总检察长詹姆斯此前的调查,纽约州卫生署大幅低估了养老院的新冠死亡人数,这一幅度可能高达50%。此次针对科莫的弹劾调查中也包括瞒报疫情的问题。
特朗普此次也趁势回击称,科莫在疫情防控上做得很糟糕,并指责他没有正确使用当时政府派遣的“安慰”号医疗船。
当“英雄州长”人设崩塌,科莫在镜头前的表现也变得动机可疑——他是真的在意民众福祉,还是享受被关注和崇拜?
“他要赢,就必须有其他人输”
科莫在抗疫中展现出的杀伐果决,在同僚们看来,其实更接近于粗暴强硬。恃强凌弱的做事方式,使他更像州政府里的恶霸。
《纽约杂志》评价称,“科莫的领导风格常常把冷酷和伟大混为一谈,把滥权和力量混为一谈。”曾被其性骚扰的女性很多都在州政府工作过,她们均指控称,遭到过科莫在“言语和精神上的凌虐”。
这种恃强凌弱的行事手段被用在了几乎所有下属身上。科莫瞒报养老院疫情数据被曝光后,纽约州众议员金兑锡(Ron Kim)爆料说,他随后接到了科莫的威胁电话,“州长称要毁了我的职业生涯”。
不少人告诉《纽约杂志》(New York),为科莫工作期间,他们需要接受心理治疗,还会服用抗抑郁药。
事实上,科莫自进入政界以来,就一直被认为是个傲慢强硬的人。他的政途始于为父亲马里奥·科莫——也曾三度出任纽约州州长——承担竞选工作。诺曼·阿德勒曾为马里奥的竞选活动担任高级助手,他回忆说,如今发生在科莫办公室这些凌辱性的故事听起来耳熟能详。
不过,科莫的仕途算得上一帆风顺,先是在父亲的政府中任职,此后做过一段时间检察官,并在克林顿政府时期担任过住房与城市发展部长和国务卿等职。科莫的纽约州长生涯起始于2011年,至今已是第三任期,并已准备好竞选连任。成为州长前,他也做过该州总检察长。
这些年来,科莫不只在下属中不受欢迎,他在州政府和民主党内部也鲜少有朋友。《纽约时报》指出,在科莫看来,政治是一场零和游戏——他要赢,就必须有其他人输。
纽约州参议员亚历山德拉·比亚吉说,“我还没有在纽约政坛遇到过一个和科莫关系良好的人,不是关系亲密,只是良好。”还有人评价称,“科莫的问题在于没有人喜欢他,他不是好人,也没有真正的朋友。”
如今,纽约州的民主党议员们早已抛弃了科莫,他不屑一顾的州议会成员们也均要求其辞职,其中有40%是他的民主党同僚。
要说科莫为数不多的朋友,其实总统拜登能算一个,长久以来,科莫对于拜登都态度尊敬,很是罕见。一方面,科莫的父亲马里奥与拜登是故交,且2015年时拜登经历丧子之痛,科莫的父亲也于同年去世,同时失去至亲让他们发展出更深的个人情谊。
在科莫本人的州长生涯中,拜登与其立场接近,两人都代表了民主党里的中间派,他们互相提供政治支持,为彼此的竞选背书。当拜登还是总统候选人时,他称赞过科莫的抗疫领导力,科莫的弟弟也在节目中称拜登是“伟大的公职人员”。可如今,拜登也明确表态呼吁科莫辞职。
8月10日的新闻发布会上,有记者问拜登怎么评价科莫,拜登立即反问是指“科莫的个人行为”还是“他作为州长的评价”?记者回说是指作为州长。拜登回应称,作为州长,科莫干得非常出色;他对所发生的一切感到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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