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罗斯疑泄露内部文件, 普京曾下令助力特朗普当选
2021/08/15 | 作者 刘嘉 | 收藏本文
近日,英国《卫报》宣称获取了一份来自俄罗斯克里姆林宫的内部机密文件,其内容显示,俄罗斯总统普京在2016年1月的一个联邦安全会议的闭门会议上授权俄情报人员展开行动,支持“精神不稳”的特朗普赢得2016年美国总统大选。彼时,这位美国前总统仍在领跑共和党党内初选,俄罗斯高层评估,特朗普是最有希望当选总统的候选人。
《卫报》称,他们向独立专家展示了这份外泄文件,对方确认了它的真实性,依据是文件的整体语调、主旨和细节均符合克里姆林宫的国安思维。此外,西方情报机构也获悉这份文件数月,并对它进行了细致的研究。
但莫斯科方面否认曾出力支持特朗普胜选,普京的新闻秘书佩斯科夫于7月15日回应说,这一切都是杜撰的“低俗小说”。佩斯科夫说:“这完全是虚构的。严格来说,完全是胡说八道。”
上述编号为“No32-04vd”的机密文件如果属实,说明普京及其周围高官对2016年大选前的美国国内政治生态有着深刻了解——比如文件列举美国的弱点包括“左右之间不断加深的政治鸿沟”“时任总统奥巴马领导下日益增长的反建制情绪”等,并试图运用信息战等情报手段将局势变得有利于俄罗斯的国家利益。
俄国安高层密谈:应对华盛顿的敌对行为
2016年1月22日,普京召集他的联邦安全会议常任委员们在克里姆林宫参议院二楼开了一场会。依据克里姆林宫官网的新闻稿,会议主题主要涵盖经济问题和摩尔多瓦事件,但俄总统和情报机构“一把手”几乎都在现场。
会议官方照片显示,普京坐在会议桌的最前端,俄罗斯联邦国旗和一只金色双头鹰在他的上方。出席会议的还有时任总理、现联邦安全会议副主席梅德韦杰夫,外交部长拉夫罗夫,负责军事情报机构“格鲁乌”(GRU)的国防部长绍伊古,时任俄罗斯对外情报局局长(SVR)米哈伊尔·弗拉德科夫以及原俄联邦安全局(FSB)局长、联邦安全会议秘书尼古拉·帕特鲁舍夫。
《卫报》称,他们获取的机密文件表明,那一天俄罗斯国安高官齐聚的真正目的是讨论俄总统智囊部门为应对美国对俄制裁而制定的机密提案。提案作者据信为负责克宫智囊部门的高级官员弗拉基米尔·西蒙年科(Vladimir Symonenko)——该部门专为普京提供分析材料和报告,其中一些内容基于外国情报。
2016年1月14日,西蒙年科分发了一份长达三页的执行纲要,其中包含其团队的结论和建议。两天后,普京指示时任外交政策局局长亚历山大·曼佐辛召集联邦安全会议举行非公开简报会。据称,其目的是进一步研究上述三页文件。曼佐辛被给予五天时间来做出最后安排。
至于在1月22日的内部会议上,普京及其情报官员具体说了些什么,外界不得而知,但总统似乎签署了一项计划,以应对来自华盛顿的敌对行为。
《卫报》援引另一份泄露文件报道称,普京在会后颁布法令设立了一个新的秘密跨部门委员会,其任务是实现“No32-04vd”文件“特别部分”中规定的目标。
新的委员会成员包括绍伊古、弗拉德科夫和FSB现任局长博尔特尼科夫。绍伊古被任命为委员会主席。法令要求,该委员会应尽快对美国采取实际措施。这一行动是基于国家安全事由,并根据2010年第390-FZ号俄联邦法律进行的,该法律允许联邦安全会议有权制定有关国家安全的政策。
根据该法令,每个情报机构都被赋予一个角色,例如SVR被告知要收集更多信息以支持委员会的活动,FSB 被指派进行反情报工作,绍伊古负责协调各部门的工作。此外,他还需要收集必要信息并将其系统化,“准备好对目标信息环境采取行动”——《卫报》认为,此命令是指攻击SVR识别的敏感的美国网络目标。
普京于1月22日签署了这份法令,俄情报机构只有一个多星期来提出具体想法,并于2月1日前进行提交。
2017年7月7日,俄罗斯总统普京与美国总统特朗普在德国汉堡举行首次会晤。
几个月后,发生了外界熟知的美国民主党全国委员会邮件泄密事件,也是让时任民主党总统候选人希拉里卷入巨大风波的“邮件门2.0”。当时希拉里的竞选团队暗示这一切是俄罗斯在背后搞的鬼,时任共和党总统候选人特朗普则称,希望“俄罗斯黑客”披露更多的民主党内部邮件。
据《纽约时报》2016年7月报道,美国情报局当时称,他们非常确定民主党邮件泄露背后有俄罗斯政府的参与,但不清楚此次事件是一次常规的网络间谍活动,还是为了左右美国大选所做的一部分努力。
文件对特朗普性格进行了简洁刻画
“No32-04vd”文件提到,从俄罗斯角度来看,特朗普是“最有前景的”(perspektivny)候选人,因为他“冲动、精神状态不稳定、偏执、有自卑情结”,文件此处建议参考附录中有关特朗普早年在莫斯科期间发生的“某些事件”。
不过,由于《卫报》并未收到这份文件的附录内容,因此不确定“某些事件”具体为何。但该报纸猜测,莫斯科可能掌握特朗普的“黑材料”。
投身政治之前,特朗普曾多次在俄罗斯寻求生意机会,最早可追溯到1987年。那一年,经苏联外交官协调,特朗普在克格勃的注视下开启了低调却不寻常的首次苏联之旅。美媒称,苏联人希望特朗普能在那里建造两座豪华酒店。
美国记者克雷格·昂格尔在其2021年1月出版的新书《美国黑材料》(American Kompromat)中披露,俄罗斯对特朗普的兴趣始于1977年,当时他娶了捷克模特伊凡娜·泽尔尼科娃(伊万卡的生母),捷克与苏联情报部门共同对他进行了监视,包括对这对夫妻1987年到访莫斯科的全过程。
早在1996年,特朗普就在俄罗斯申请注册了自己的商标,他的子女和助手也曾数度出现在莫斯科,与开发商和政府官员碰面寻求合作。2013年,特朗普还到莫斯科参与过环球小姐赛事的举办,并借此机会讨论了房地产开发业务。他曾在2014年的一次采访中夸耀说:“我比任何人都要了解俄罗斯人。”
被泄露的文件没有对特朗普的过往及其个性大谈特谈,而是总结性地称,莫斯科将从美国共和党的胜利中获益良多——特朗普的当选 “肯定会导致美国社会政治体系的不稳定”,外界将见到隐藏的不满情绪爆发,这进而会削弱美国总统的实力。因此,普京能以秘密方式主导美俄双边会谈、解构白宫的谈判立场,并代表俄方采取大胆的外交举措。
这将有助于带来俄罗斯青睐的“理论政治场景”,有助于确保实现俄罗斯的战略目标。“非常有必要使用所有可能的力量,促使他(特朗普)登上美国总统之位。”文件总结道。
特朗普竞选对手希拉里的名字没有被直接提及,但文件建议俄罗斯政府利用媒体资源削弱美国主要政治人物的影响力。文中有几段关于俄罗斯如何将“媒体病毒”插入美国公共生活,使其能够自我维持和自我复制的内容。文件提到,这将会改变大众意识,尤其在某些群体中。
文件还涉及一些非特朗普主题的内容,比如对俄罗斯内部情况的评估和建议。它表示,美国在2014年克里米亚危机后实施的对俄制裁加剧了俄国内的紧张局势,克里姆林宫应该寻求其他方式吸引外资进入俄罗斯。
文件还建议俄罗斯将贸易和碳氢化合物出口重点调整为面向中国,莫斯科的关注点应该是影响美国及其盟友,让其完全放弃制裁或软化制裁。
英国《卫报》公布的克里姆林宫机密文件摘录,内容显示特朗普“精神不稳定”,并称他早年访俄期间暴露出了一些个性缺陷。
这份用官僚语言撰写的文件,得以让外界一瞥俄罗斯政府决策背后的隐秘世界。《卫报》援引外交消息人士的话称,上述文件细节令人想起俄罗斯情报工作的风格,对特朗普性格的简洁刻画是克里姆林宫情报机构的特色,后者强调利用真实和复杂心理学来建立个人档案。
特朗普回应:“没人比我对俄罗斯更强硬!”
俄罗斯情报机构专家、《红色网络》(The Red Web)作者安德烈·索尔达托夫表示,上述泄露的材料“反映了现实”。他称,“这符合(俄罗斯)安全部门和联邦安全会议的程序……决策总是这样做出的,顾问向总统和指挥系统提供信息。”
索尔达托夫说:“克里姆林宫对大多数这类行动进行微观管理,至少从2015年起,普京就向他的情报机构明确表示,任何事情都不能独立于他之外。没有独立行动的余地。”他还援引自己的消息来源称,2016年4月的一次联邦安全会议后,普京决定公布被盗的民主党全国委员会(DNC)电子邮件。
当年民主党全国代表大会召开前几天,近两万封来自DNC的邮件内容被维基解密披露出来,内容涉及对希拉里党内竞争对手伯尼·桑德斯及共和党总统参选人特朗普的抹黑,以及民主党内的财务问题,直接导致包括主席黛比·舒尔茨在内的多位DNC高层辞职。
可以说,“邮件门2.0”直接影响到了2016年美国总统大选两位主要候选人的支持率,在某种程度上改变了选情。同年7月25日美国有线电视新闻网(CNN)公布的民调显示,44%的美国人支持特朗普担任下届总统,39%的人支持希拉里,这是自2015年9月以来特朗普取得的最好成绩。
2016年11月9日,当特朗普当选美国总统的消息传到俄罗斯议会下院(国家杜马),当时正在开会的俄罗斯议员们热烈鼓掌庆贺。普京在当天向这位当选总统发去贺电,表示希望通过共同努力使“俄美关系摆脱危机状态”,并认为两国能展开“建设性对话”。他也成为首个向特朗普致贺的外国领导人。
尽管俄罗斯政界认为修复关系不简单,但至少特朗普的当选对俄罗斯来说是个正面信号。统一俄罗斯党议员米洛诺夫当时说,特朗普在竞选期间对俄罗斯和俄美关系的一些表态是“积极的”。国家杜马主席沃洛金也表示,特朗普当选意味着美俄可能进行“建设性对话”。
不过,颇具讽刺意味的是,特朗普入主白宫后,俄罗斯在美国两党精英眼中仍是一个“邪恶帝国”。在两党鸿沟日益加剧的大环境下——正如俄罗斯预测的那样,这是双方难得达成的共识,美国视俄罗斯为国家安全最大威胁之一,其对俄政策并没有因为特朗普的上台而出现重大调整。
与泄露文件预期的相反,迫于国内形势,特朗普政府做出了一系列对俄强硬举措。2017年,美国国会以压倒性优势新修订的对俄制裁议案,以此对俄罗斯“干预”2016年美国大选一事予以惩罚。莫斯科方面称,此举等同于一场“全面贸易战”,也让俄方与特朗普政府改善关系的希望化为泡影。
就在特朗普离任前两天,白宫出台正式制裁措施,一艘俄罗斯管道铺设船成为了制裁目标,俄德输气管道“北溪2号”项目进度条再度被拉缓。该项目在2019年曾因美国威胁制裁被迫停工,直到2020年12月才复工。等到新一任总统拜登上台后,美国政府实际软化了对“北溪2号”项目的立场。
对于《卫报》的报道,特朗普起初没有回应置评请求。随后,他的发言人丽兹·哈灵顿代表他发布了一则声明。
“这太恶心了。这是假新闻,全是俄罗斯,俄罗斯,俄罗斯,都是假新闻。只是激进的左派疯子们在竭尽全力贬低右翼的每一个人。”特朗普称,“这纯属虚构,没有人比我对俄罗斯更强硬,包括在(北溪-2)管道和制裁方面。与此同时,我们与俄罗斯相处得很好。俄罗斯尊重我们,中国尊重我们,伊朗尊重我们,朝鲜尊重我们。”
“相比现在有精神不稳定的领导者,世界曾是一个更安全的地方。”声明最后,特朗普将俄方扣给自己的帽子,安在了现任美国领导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