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入非洲秘境寻找濒临灭绝的布须曼人
2021/07/25 | 作者 王淼 | 收藏本文
在广袤的非洲大地上,生活着这样一个民族:他们与大自然融为一体,能够在最恶劣的自然环境中生存;他们是最纯粹的猎人、天生的艺术家和植物学家,能够在最凶猛的野兽中来去自如而毫发无伤,可以在空闲时创作出最优美的绘画和最动听的音乐;他们是最早生活在非洲大陆的原住民,是世界上最早人类形态的代表和欧洲童话中小矮人的原型;他们是一个明亮而温暖、踏实且诚挚的民族,是一个因遭到肆意虐杀而几近灭绝的民族,他们的名字叫布须曼人。
英国作家劳伦斯·凡·德·普司特的《荒漠之心》是一部深入非洲秘境、探寻布须曼人的著作。普司特以他的非凡之笔,引领读者走进非洲大陆的“荒漠之心”,见证真正的布须曼人如何生活、如何狩猎、如何在大漠与沼泽之中忍受干渴和酷暑的考验……
更加重要的是,他不仅仅观察到布须曼人的生活方式,同时也领悟到布须曼人的精神内核,捕捉到一种“古老非洲大陆独特而无法定义的精神”——正是这种精神,支撑着布须曼人以不屈不挠的毅力和坚韧无畏的勇气,去面对大自然的风雨雷电,去对抗入侵者的凶暴残杀。他们遵循生命的法则,听从内心的召唤,虽然濒临绝境,却始终不改初衷,堪称是“古老非洲精挑细选、千锤百炼的孩子”。
出生于南非的普司特是一位欧裔白人探险家,也是以文字追寻、描述纯种布须曼人的第一人。普司特的家乡靠近奥兰治河,有好几千年的时间,这里一直是布须曼人的大本营。而他自出生之日起,就生活在许多有关布须曼人及其文化的动人传说中,这让他从小就对布须曼人有着一种天然的亲近感。
随着年龄渐长,在普司特的想象中,布须曼人的形象和他们的命运愈发充满了传奇色彩:他们矮小匀称的身体,可以像赛马一样轻快地奔跑;他们的臀部就像骆驼的驼峰,可以缩小或者突出,有着储存额外脂肪和碳水化合物的功能;他们知道巧妙地骗过鸵鸟,使其变成“母鸡”为自己下蛋;他们是举世无敌的弓箭手,可以在一百五十米外射中一头正在移动的条纹羚……
八岁那年,普司特立下志愿:“等我长大,我要到卡拉哈里沙漠去寻找布须曼人。”成人之后,普司特益发坚信,他人生中所遇到的第一个有关生命的问题,就是“布须曼人到底是怎样的人?”带着这个疑问,普司特终于下定决心,摆脱生命中许多事情的奴役,真正踏上寻找布须曼人的探险之旅。
“布须曼人,他们一直就在这里”
在欧洲殖民者涉足非洲大陆之前,非洲古老的大地上原本遍布着丰富多彩的生命形式——布须曼人就是生活于其中的生命形式之一。他们是一个与大地和万物融为一体的民族,不置家产,没有固定居所,依靠狩猎和采集生活,千万年来,他们始终对大自然充满敬畏,在这片土地上过着乐天知命、与世无争的日子。
尽管布须曼人以狩猎和采集为生,但他们与非洲大陆上各种动物的关系却绝非一般猎人和猎物之间的关系,而他们对自己赖以生存的这片土地上所有动植物的认识,也绝不限于仅仅将它们视作用来果腹的食物。他们不仅深刻了解这片土地上所有动植物的生态和习性,同时也与这些动植物的生命相互交错、彼此交集——在很大程度上,他们将这些动植物视作自己神秘的伴侣,视作一同为遥远的维生之水而艰辛跋涉的朝圣客。
所以,布须曼人虽然为生存而狩猎,却绝不会毫无目的地施虐与滥杀,而他们的需要也和这些动植物的需要一样,既与这片土地无比契合,亦与非洲大陆幅度甚大的季节变化深深吻合。
在沙漠中生存,最重要的生活资源是水,然而对于布须曼人来说,水显然并不是一个难题,因为他们自有独特的取水方法。他们往往选择一处洼洞,将沙挖至手臂的深度,用一根灌木秆做成的管子插入洞中,再取来一些空鸵鸟蛋壳,一一杵在管子旁的沙土上,找一根小棍子,一端架在蛋壳开口处,另一端放入嘴角,然后把嘴伸向管子用力吸吮。过不了多久,一股清冽的水流就会出现在吸吮者的嘴角,进而顺着小木棍直接流进鸵鸟蛋壳里,直到所有的蛋壳全部蓄满了水。
普司特将这种取水方法取名为“啜井”取水,他认为这正是布须曼人能够在最贪婪的侵略者都无法忍受的环境下生存下去的秘密。
蜂蜜,既是布须曼人的最爱,也是被他们视作财产的极少数食物之一。布须曼人始终与蜜蜂保持着微妙的关系,他们深谙如何从蜂巢中取出蜂蜜而不惊动蜜蜂,而且他们还知道如何安抚受到惊扰的蜜蜂。尽管蜂群时常会对盗蜜者发起无情的攻击,但它们却对布须曼人保持着友好的态度,它们似乎能够从布须曼人的肤色和气味中分辨出他们的身份,进而对他们嘴下留情,网开一面。
更加奇妙的是,布须曼人还有一位名叫蜂蜜仙的鸟类伙伴,它们总是睁大晶亮的小眼睛四处搜寻蜂巢,一旦找到,它们就会扇动翅膀,告诉布须曼人它们的发现,而当布须曼人取回蜂蜜时,也照例分给蜂蜜仙一些作为回报……
惨遭“文明人”虐杀的民族
如果不出意外,布须曼人平静而美好的日子会一直这么持续下去,然而,欧洲殖民者的闯入终结了布须曼人自足而幸福的生活。他们占领布须曼人的祖先传下来的历史悠久的水源地,掠夺布须曼人生存所需的一切自然资源;他们指控布须曼人完全仰赖自然,不修建坚固的房舍,不耕耘土地,不畜养牲畜,是十足的“贱民”;他们俘虏了布须曼人,把逼迫布须曼人屈服的过程说成是“驯服”;他们驱逐布须曼人离开自己世代居住的家乡,并对所有的抗拒者施行疯狂的滥杀……
在《荒漠之心》中,普司特描述了这样一个场景:当布须曼人不可避免地陷入一场反抗入侵者的战争时,他们没有退缩,更没有请求宽赦,他们只是挎着满满的箭袋,孤独地奋起反抗。他们射出的箭奇快,发出一种类似野鸽拍翅的响声,即便箭已射尽,他们也决不投降。
当他们被狙击手射中手臂时,他们会用膝盖或脚配合没有受伤的手臂撑开弓;当他们发现自己即将死亡时,他们会迅速蒙上头,不让敌人看到自己脸上出现痛苦的表情。
在一道悬崖突出的岩壁边缘,只剩下不屈的首领一人,他不停地射出一支又一支箭,直至箭矢射完。有人高喊让他投降,他只是轻蔑地回答:“身为首领,我只知道如何死,从来不知道如何向掠夺我们的人投降。”言毕,纵身跳下悬崖。
殖民者对布须曼人所做的每一件恶行,都建立在视他们为一个阻碍优秀种族进步的劣等民族的偏见上——为了诋毁布须曼人,殖民者甚至拒绝承认他们是非洲最早的原住民。
殖民者既肆意篡改布须曼人的历史,也刻意隐瞒自己血腥屠杀、强取豪夺的真相,如此种种,说穿了只是为了给自己的恶行披上一层合理的光环,以彰显其非洲救星的角色,掩饰其过度的贪婪和灵魂的不安,掩盖其征服背后无数的悲泣与冤魂!
追寻布须曼人,聆听非洲大地的古老胎音
从记事之日起,普司特即不厌其烦地为了布须曼人的事寻寻觅觅了二十多年,其间经历了二战,普司特沦为日军的战俘。
二战结束后,普司特克服了种种困难,组成一支探险队,终于夙愿得偿,踏上了寻找布须曼人的征程。他们选择雨季来临前气候最为恶劣的旱季进入卡拉哈里沙漠,因为只有这个时段,真正的布须曼人才会留在那里。他们先是乘坐独木舟穿越满是河马和鳄鱼的沼泽地带,在一座荒岛上邂逅河流布须曼人;继而深入沙漠腹地,抵达布须曼人的神山措迪洛山。
在穿越沼泽的过程中,普司特经常一个人躺在空旷处,聆听非洲大地的古老胎音,完全沉浸在大自然的声音和色彩中,感官获得了一种新的自由。普司特坦陈,与河流布须曼人的偶然邂逅,让他内心一道黑暗的时间鸿沟刹那间消失了,他以为生活在二十世纪的现代人,已然忘却了活在原始之际的艺术,也不再知道如何连结人类身体中的原始部分和当下部分。但对于普司特而言,“人类所有最深切的向往之一,便是持续不断地将我们所有人内在共有的新鲜年少带去和最古老的久远过去会合”。
在措迪洛山,普司特不仅参与到纯种布须曼人的生活中,亲眼看到他们精美的岩画,亲耳听到他们动人的音乐,他还和他们一起劳作,一起跳舞,一起打猎……
普司特把寻找布须曼人视作一次朝圣之旅,他以为当现代人具有辐射污染的能力,已经深深伤害了非洲的原始精神,是布须曼人把他带到了和大地如此贴近的境地。当普司特终于离开时,他觉得自己的一部分已经永远留在了布须曼人的营地,而他的那颗属于布须曼人的心灵,则因为“有了活生生的亲人和家园而得以依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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