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欧同日宣布对俄制裁,但留足对话空间
2021/04/05 | 作者 刘嘉 | 收藏本文
因俄罗斯反对派人士纳瓦利内被判入狱事件,美国和欧盟3月2日同时宣布对俄罗斯实施新制裁。俄罗斯回应称将采取反制措施,并警告美方“不要玩火”。
这是美国总统拜登上台后首次对俄实施制裁,也是首次与欧洲协调步调一致将矛头对准俄罗斯。美国的制裁对象包括7名俄罗斯官员以及数家生化制剂相关的机构,欧盟的制裁名单仅包括4名官员。分析人士认为,这表明美欧为与俄罗斯保持对话留下了足够空间。
在本轮联合制裁官宣之前,外界对俄罗斯与西方关系的预测明显更加悲观。拜登在其首次外交政策演讲以及慕尼黑安全会议等多个场合抨击过俄罗斯,美国国内对“北溪-2”天然气管道项目施加制裁的呼吁也从未停止。不过,由于欧盟内部对俄罗斯的态度存在不同意见,目前美、欧、俄三方关系难以被简化为双方对抗,而是更为复杂的三角关系。
美欧同步推出“象征性”制裁
在美方公布的制裁名单中,7名俄罗斯官员包括联邦安全局局长亚历山大·波特尼科夫、总检察长伊戈尔·克拉斯诺夫以及前总理谢尔盖·基里延科等人。另有14个与生化制剂相关的机构被美国商务部列入实体清单。
路透社称,这与美国前总统特朗普不愿正面对抗俄罗斯总统普京的做法大相径庭,但目前并不清楚,这7名官员是否拥有美国资产,因此难以判断这些制裁是否有实质意义。美国《华盛顿邮报》直言,这些制裁只不过是象征性的,是美国人“给俄罗斯的信号”。
同一天,欧盟也以人权问题为由,宣布对联邦侦查委员会主席巴斯特雷金、总检察长克拉斯诺夫、国民近卫军总司令佐洛托夫、联邦惩罚执行局局长卡拉什尼科夫等4名俄罗斯官员实施制裁,因为这几人对“肆意逮捕、检控和判决”纳瓦利内负有责任。由于未涉及任何俄罗斯机构或实体,这些制裁同样被认为是象征性举措。
“几乎没人真的指望包含几名官员的制裁名单会对普京政府造成任何实质性打击,以至于会让后者考虑改变对待纳瓦利内的方式。”Republic.ru网站政治评论员费多尔·卡拉什尼科夫指出,美欧联合出手虽不友好,但给俄罗斯带来的负面影响十分有限。
虽然西方和俄罗斯的关系持续紧张,但无论美国还是欧盟都与俄罗斯有着不少共同利益,“断交”于三方无益。
美国白宫发言人普萨基在3月2日强调,如果伊核问题谈判恢复,俄罗斯依然是关键参与国之一。“虽然我们在一些领域存在分歧,但在其他领域还是伙伴国”。她表示,华盛顿计划“惩罚”莫斯科的一些行为,但仍希望在互相关注的领域保持合作。
在经济、能源和地区问题上需要与俄罗斯合作的欧盟,其内部对俄态度更是高度分化。德法等“老欧洲”派秉持务实态度,试图加强与俄罗斯的合作;以东欧国家为代表的“新欧洲”派则普遍对俄持强硬态度。
这也意味着,美欧一致强硬对俄的局面不易形成。如果欧盟不希望对美国的外交政策亦步亦趋,就需同俄罗斯单独发展双边关系;而拜登政府如果希望修复特朗普时期受损的美欧同盟,同样需要对欧洲国家的利益有所顾及。
面对制裁,俄罗斯外交部于3月2日晚间发表了一份措辞严厉的声明。声明强调,美国以所谓的纳瓦利内中毒事件和化学武器为借口对俄实施制裁是公然干涉其内政,俄外交部警告美国不要煽动对抗,不要“玩火”。声明还称,俄方将对制裁进行“不一定对等”的回应。
普京的新闻秘书佩斯科夫于次日回应称,被欧美列入制裁的官员“原本就不会选择出国去西方,也无权在海外开设账户或拥有资产”,但俄罗斯不会在回应西方新制裁时放弃对等原则。
俄罗斯以“断交”相威胁
佩斯科夫提到了英国前首相温斯顿·丘吉尔1946年发表的铁幕演说。他表示,这一讲话预示了西方的世界观以及许多西方国家对待苏联的态度,从冷战至今,这种态度就没变过,“甚至充斥了更多的对抗性言论”。
在谈及与西方关系时,俄罗斯的态度一向如此:既持悲观预期,又对对话保持开放。但在回应来自西方的制裁或潜在制裁时,俄罗斯一向极具侵略性,看似不够理性,其实另有深意。
当欧盟外长理事会会议决定将对与纳瓦利内事件有关的俄方人员实施制裁时,俄罗斯常驻欧盟代表弗拉基米尔·奇若夫就警告称,莫斯科将找到方式应对布鲁塞尔的新制裁,并有可能做出“非对等回应”。
在此之前,俄外交部长拉夫罗夫也不惜发表“断交”言论,向正酝酿制裁的欧盟施压。他表示,倘若欧盟对俄罗斯施加的制裁给其经济带来风险,俄方将不排除与欧盟“断绝关系”的可能性。“即便我们不想与国际生活隔绝,也必须为此做好准备。想要和平,就得准备好战争。”
拉夫罗夫发出上述言论的大背景是,欧盟外交与安全政策高级代表博雷利2月4日到访莫斯科,并呼吁俄政府释放纳瓦利内。当时,回国即被关押在牢的纳瓦利内于2月2日被莫斯科市地方法院判处三年半监禁,导致多地爆发抗议活动。
俄罗斯方面不但忽视博雷利的关切,还选择在2月5日宣布驱逐瑞典、德国及波兰的外交人员,指他们在1月参与了纳瓦利内团队组织的非法集会。有分析人士称,俄方选择在博雷利访问期间宣布驱逐外交官,正是要警告欧盟不能超越底线、干涉俄内部事务。
博雷利返回欧盟后立刻宣布,俄罗斯正在“疏远”欧洲,双边关系缺乏信任。他认为俄罗斯对恢复关系表现得不感兴趣,认定双方关系正陷入僵局。博雷利还称,欧盟可能采取新的对俄制裁措施——这随即引发了拉夫罗夫的上述激烈反应。
不得不说,俄方通过外交渠道“喊狠话”的行为,最终弱化了欧盟的制裁力度——欧盟此轮制裁仅针对4名俄罗斯官员,完全未触及俄方高度关切的经济领域,这给双方转圜关系留下了极大空间。
去年8月纳瓦利内中毒事件发酵至今,欧盟两度宣布制裁俄罗斯,均为“象征性”举措。另一次发生在去年10月,当时欧盟将俄罗斯国防部副部长波波夫和克里沃鲁奇科、俄罗斯总统办公厅第一副主任基里延科等6名官员以及俄罗斯国立有机化学与技术科学研究所列为制裁对象。
“北溪-2”项目令拜登政府为难
俄罗斯和西方紧张关系加剧之际,最让各方关注的是连接俄罗斯与德国的“北溪-2”项目。这是一条从俄罗斯经波罗的海海底通往德国的天然气管道,建成后德国不仅能实现能源进口的多元化,还可以将其转运至其他欧洲国家,从而成为未来欧洲能源的中转站。
2021年2月27日,俄罗斯莫斯科,一名男子在反对派领导人、前副总理涅姆佐夫遭枪击身亡现场献花,他的衬衫上印有另一位反对派领导人纳瓦利内的头像。由于俄罗斯监禁了纳瓦利内,欧美多国表示将对其实施制裁。
正因此,当俄欧关系因纳瓦利内事件陷入冰点之际,德国总理默克尔依然强调,德方不会把“北溪-2”项目与之挂钩,将与俄方保持对话。面对美方有关该项目的制裁表态,默克尔也明确表示反对,并提出应为这个“有争议的”项目找到解决方案。
德国联邦议会官网3月发布的德国政府回复议会问询的答复函显示,德国政府计划与美国讨论解除“北溪-2”项目的制裁问题。德国政府在答复函中强调,制裁“北溪-2”项目是对欧洲主权的侵犯,德国不能接受相关制裁。
然而,在波兰、乌克兰等欧洲国家眼中,该项目将强化欧洲对俄罗斯的能源依赖,同时会损害乌克兰等国的利益。
在一份于2月19日被提交至美国国会的“北溪-2”项目报告中,由于美国国务院没有针对俄罗斯公司提出新的制裁举措,也没有提议制裁某些参加管道项目的德国或其他欧洲国家公司,引发两党议员的集体抗议。《华尔街日报》称,这意味着美国政府已经默许了该项目的推进。
美国国务院发言人普赖斯2月23日就“北溪-2”项目表态称,若有必要,美国政府将毫不犹豫对项目参与者采取其他制裁措施,并表示,已有18家欧洲企业因制裁退出该项目。但这一说法在记者会现场遭到“打脸”,美联社记者称,这完全是特朗普政府的功劳。
“北溪-2”项目由俄罗斯和德国等欧洲国家企业合建,其中超过九成的管道已经铺设完毕。但由于特朗普政府在2019年底对该项目出台制裁措施,令建设方之一的瑞士全海洋公司暂停铺设管道,该项目被迫停滞一年多,直到2020年12月才复工。哪怕在任期最后一天,特朗普也不忘对参与建设该项目的俄罗斯实体和管道铺设船实施制裁。
相比之下,不少人认为,拜登政府的对俄政策明显更为软弱。由于需要俄罗斯在《新削减战略武器条约》(双方已于今年2月3日宣布延长条约5年)、伊朗核问题等议题上的支援,拜登政府只能对俄“一边制裁,一边合作”。
与特朗普时期“美国优先”政策所不同,拜登的重点任务之一是重塑美国在国际社会的领导地位。3月3日,美国国务卿布林肯发表首次外交政策讲话时,为美国外交政策设立了八大优先事项,“加强同盟与伙伴关系”位列第五。
但围绕这条管道的争论,使得拜登政府在平衡国内的反俄情绪和与盟友德国建立更紧密的关系之间摇摆不定。
美国《外交政策》2月22日撰文称,美国既希望阻止“北溪-2”项目,又希望能弥合与欧洲盟友之间的裂痕。“这一项目正在考验拜登政府对俄、对德以及与国会之间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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